网站首页 > 女人天下> 文章内容

她真的了全世界但没来得及提要求就离世了

※发布时间:2020-6-27 0:32:34   ※发布作者:habao   ※出自何处: 

  痦子的位置与命运图下面有数百人来回答,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去死”,但赴死之前有要求:当一天世界首富;给父母办理免费养老;其中一个要求挺简单——至少要让全世界知道我有多英勇吧?

  这个女人真名叫海瑞塔。被确诊患上了宫颈癌,不得不被定期接受医院检查。但医生从她体内取出的癌细胞,却发现异常——她的细胞可以不断生长,生命形态接近“”。

  迄今已有5个基于海拉细胞的研究获得诺贝尔,帮助医学家取得了重大。如果你曾患过如下任意一种病,流感、抑郁、高血压等等,都可能因为她的细胞而被救了一命。

  可就在海瑞塔一管细胞能卖25美元时,她的家人却毫不知情,领低保过活,连病也看不起。因为当年医生从她宫颈中取出细胞时,并没有告知她和其家人。

  画面上女主角当时还不到三十岁,有着光滑的浅褐色皮肤,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双手叉腰,面带微笑地望着镜头。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癌细胞正在自己体内蔓延。

  这些细胞被称作“海拉”细胞,是第一个长生不死的人类细胞系的代号。只要在合适的营养液中,就能无限下去。这些细胞是医生在她死前几个月从她的宫颈中取下的。

  在她去世后,这些不死的细胞,被包装、被买进卖出,再被运往全世界数以亿计的实验室,甚至外太空做实验。它们成就了医学史上几项最为重要的,比如小儿症疫苗、克隆技术、基因图谱,还有体外受精……

  科学家估算,如果把人们养过的所有海拉细胞堆在一起,它们将重达5000万吨——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因为一个细胞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如果把所有海拉细胞依次排开,总长度足可绕地球三周。

  海拉的细胞是无价之宝,但她的家人20年后才知情。唯一的女儿说,“要是她的细胞真的为医学做了这么多事,我们家怎么都看不起病呢?”

  让女儿困惑的还有那些医学研究。她在想,难道几十年来科学家都把母亲关在地下室做实验吗?像《侏罗纪公园》里那样,把她克隆了吗?她的细胞在核实验中被炸碎会感到痛吗?

  老师说“海拉细胞是几百年来最重要的医学成就之一。”可这么重要的细胞,当聊到细胞主人时,老师只提了一句她是个黑人。

  课后我去追问,老师说,“可惜我们对这位女士一无所知。”放学后我立马查了百科全书,可那里也只有她的名字而已。

  这之后到上大学,我都在寻找着海瑞塔的资料,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以海瑞塔命名的研讨会资料,便联系了组织者,想知道他对海瑞塔了解多少。

  他接着了我三天,最终愿意把海瑞塔女儿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最近她差点中风,因为好多人纠缠她,成天问她母亲的死和她母亲的那些细胞。”

  他还给了我很多,和她打交道时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不要咄咄逼人,要坦诚,不要太严肃,不要她做任何事......要有耐心。

  接着她用45分钟给我讲了从20年代到90年代的故事,但叙述十分混乱,“姑娘,你算是选对了。太有戏剧性了,足够写三本书的!”

  “第一,要是我妈妈在科学史上这么有名,你得让大家把她的名字写对。她才不叫海伦·拉恩。第二,他们都说海瑞塔·拉克斯生了四个小孩,这也错了,是五个。我姐姐虽然死了,但不该把她漏掉......你必须找出我妈妈和姐姐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

  黛博拉长得很结实,一米五的身高,差不多有90公斤重。一头乌黑的卷发也就两三厘米长,只有一缕灰发像头带一样勾勒在脸庞侧面。

  她指着灰发说,“看见了吗?我是我们这帮孩子里唯一一个头发都灰了的,因为只有我成天操心妈妈的事儿。这也是我这一年不肯和你说话的原因。我发誓再不和任何人讲我妈妈。”她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来了……希望我不要因此而后悔。”

  “太美了!”她在外面大喊,“我从来不知道它们有这么美!”她抓着照片走回来,涨红了脸。“你知道我觉得什么最奇怪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我妈妈细胞的照片,比她本人的照片还多。我猜这是为什么没人记得她。她留给的就只有这些细胞了。”

  黛博拉坐在床上继续说:“我真想去那些实验室和研讨会,看看我妈的细胞究竟干什么了,和那些治好了癌症的人聊聊。”说着,她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小姑娘。“光想想这些,我就想再出门去。可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我就只能再回来藏着。”

  黛博拉用手指抚摸照片上妈妈的染色体,说虽然那些白人靠母亲发了财,家人们一个子儿也没得到,但他们并不准备靠这些细胞挣钱。

  “她在医学上帮了那么些人,这特别好,我就希望历史能被讲出来,让人们知道我妈妈,海拉,就是海瑞塔·拉克斯。我想多知道点关于妈妈的事。她应该用母乳喂过我,可我不敢肯定。没人聊起我妈妈和我姐姐,就跟她们从没存在过一样。”

  黛博拉后来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床上,给我介绍着这些材料,有BBC纪录片的未剪辑原片、一本破字典、一本日记、一本遗传学教科书、好多科学期刊论文、专利记录......

  她说她总在想,伦敦有多少跟她母亲长得很像的人在街上走来走去,因为她在上看到英国用她母亲的细胞做了克隆试验。

  我跟她说,文章里说的不是海瑞塔,科学家克隆的只是海瑞塔的细胞。可黛博拉在我眼前摆了摆手,就像我在八道一样。她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一盘带给我看,侧面写着《侏罗纪公园》。

  “这个电影我看了好几遍,里面就说什么基因,从细胞里拿基因,然后让恐龙复活。我就想,哦天哪......”接着她又给我讲起她收藏的另一部克隆电影。

  黛博拉知道这些电影都是虚构的,可自从多年前医院第一次给她爸爸打电话,告诉他海瑞塔的细胞还活着,科幻和现实之间的界线就被模糊了。

  “你真说不准到底怎么回事。”接着黛博拉又拎出两篇报道递给我。一篇题目是《人—植物细胞融合:接下来是会走的萝卜吗?》,另一篇叫《实验室杂交出人—动物细胞》。两篇说的都是她妈妈的细胞,而且都不是科幻小说。

  1951年底,世界上出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小儿疫情。学校纷纷停课,家长们极度恐慌,全民迫切期待疫苗的出现。

  1952年2月,小儿症基金会宣布研制出世界上第一支小儿疫苗,可现在仍然无法给孩子们,因为这些疫苗需要在大量的细胞上测试。方法是将疫苗、活性脊髓灰质炎病毒和培养细胞混合在一起,如果疫苗有效,细胞就不受感染。反之,细胞受损,疫苗则无效。

  他们当时用的是猴子细胞,但取过多猴子细胞会导致猴子的死亡,而且猴子也很贵。于是他们开始到处寻找比猴子便宜的细胞,这种细胞还必须能大规模培养。

  这两方合作,继而又发明了低廉的细胞运输、培养技术,又延伸出第一家细胞生产厂。那段时间,这家厂每周要生产2万管海拉细胞,合计6万亿个细胞。

  最终,他们借助这些细胞,证明小儿症疫苗有效。这一位黑人妇女的细胞了上百万美国人的命。

  此后,海拉细胞也开始被运送到全国各实验室,和各种病毒亲密接触,包括麻疹、腮腺炎、疱疹等……再到后来欧美制药厂、化妆品厂都开始用海拉细胞来测试新药、新化妆品是否会损伤细胞;除此之外,人们也通过研究细胞本身来探索人类基因,比如染色体有46条也是医生后来观察海拉细胞而得出的。

  海拉细胞就像一个廉价劳动力一般,在全世界各实验室里永不止息地劳作着。与此同时,人们也开始好奇,这细胞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得知诊断结果后,海瑞塔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向她问起。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生活。这正是她做事的风格——如果自己能解决,就绝不其他人来一起烦恼。

  她只是告诉丈夫,第二天还得去医生那做检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医生一定能搞定”。所以当第二天丈夫开车去送海瑞塔到医院时,他压根不知道妻子是去做手术的。

  到医院后,海瑞塔独自办理完了一系列手续、检查,接着被推进了有色人种专用手术室,医护人员是清一色的白人。

  海瑞塔地躺在手术室中央的手术台上,双脚踩在脚镫上,当天施行手术的医生则坐在海瑞塔张开的两腿之间,撑开她的子宫颈,向里窥看,准备处理癌变部位。

  但是在动手术之前,医生先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未告知海瑞塔的情况下,从她的子宫颈切了两片硬币大小的组织,一片来自癌变部位,一片是旁边的健康组织。

  手术完成,把海瑞塔推回病房。医生在她的手术报告中写道:“病人状态平稳地接受了治疗,离开手术室时状况良好。”接着又在另一页注明:“海瑞塔·拉克斯的……子宫颈组织切片……交予盖伊医生。”

  盖伊医生是组织培养研究组的负责人,30年来与妻子一直致力于体外培养恶性肿瘤细胞。他们希望找到癌症的原因,从而找到治疗方法。但是大多数细胞都很快死去了,剩下那些没死的也是奄奄一息,基本完全不。

  夫妻俩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一种永不死亡的人类细胞。这种想法并非天方夜谭,八年前,也就是1943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曾经用小鼠细胞证明不死的细胞是存在的。

  盖伊所在实验室一直接收着医生们提供的人体细胞,但没什么突破,直到他们意外遇到了海瑞塔的细胞。

  这一次,盖伊医生终于找到了的细胞—只要营养、温度适当,海瑞塔的癌细胞可以无限生长下去,生长速度比健康细胞快20倍。

  当时医生所采取的治疗方式是用镭射杀癌细胞。即将一管镭缝在子宫颈,接着又把一个装满镭的小袋缝在子宫颈外面的表皮上,然后把另一个固定在旁边。最后,在里塞几圈纱布来固定镭管,再从膀胱里接出一根导尿管,这样小便的时候也不会影响治疗。

  镭的治疗会引发恶心、、虚弱和贫血,但没有任何记录显示海瑞塔在前期出现过副作用,也没人记得她抱怨过身体不适。

  海瑞塔做完手术出院后,生活似乎一如从前。要么打理烟草地,要么整小时整小时地坐在屋子门口台阶上搅拌奶油。但那些痛苦,是从未发生过,还是没有被记载,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海瑞塔长着胡桃色的眼睛、雪白的牙齿和饱满的双唇。她的手因为在烟草地和厨房的劳作而变得粗糙。她没留长指甲,因为揉面时面会粘在指甲缝里。但她总不忘记给指甲涂上深红色指甲油,好和脚趾头的颜色相配。

  海瑞塔花很多时间打理指甲。她总穿着心爱的丝衬裙坐在床上,头发高高地卷在头顶,手里拿着指甲油,给指甲补好掉色的部分,再刷上新的颜色。

  “和海瑞塔在一起有无穷的乐趣......她喜欢所有人,能激发出每个人美好的一面。”她的表姐告诉我。

  这样的海瑞塔,在确诊后一个半月,还没让周围人知道她的病情。直到她因为大出血,需要每天有人接送去医院做放疗,才不得不将事实告诉表姐妹。

  放疗快结束的时候,海瑞塔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恢复健康,因为她还想要孩子。她不知道,治疗已经让她完全失去了生育能力。

  在海瑞塔的医疗记录中,一位医生写道:“告知病疗已造成不孕。病人表示如果预先知情,则会放弃治疗。”但这时已经太晚了。

  事情还没有完。X射线治疗三周后,海瑞塔感觉体内灼烧,每次排尿,都感觉尿里像掺着碎玻璃那么疼。

  到9月,海瑞塔的身体几乎完全被肿瘤占据。癌细胞到她的横膈膜、膀胱和肺,甚至阻塞了肠道,使她看起来像怀胎六月。

  她的肾脏失去功能,不能正常过滤血液,身体里堆积的毒素让她不止。她需要不断输血,后来因为她的用血量实在太大,医生就在她的病历里注明停止输血,“直到她把欠血库的血全部补上为止”。

  有一次亲戚去看她时,海瑞塔撑起身子打招呼,突然一下她的身体变得直挺挺的,像木板一样,嘴里发出尖利的叫声。

  见状,飞快地跑过去,把海瑞塔手脚上的绳子拉紧(她的手脚都被绑在床上),以免她像以前一样摔到地上。海瑞塔疼得抽搐不止,为了防止她咬到自己的舌头,又把枕头塞进海瑞塔嘴里。

  解剖当天,医生从海瑞塔的膀胱、肠道、子宫、肾脏、、卵巢、阑尾、肝脏、心脏、肺部逐一取样,最后,还从海瑞塔那满是肿瘤的子宫颈切下一块组织,泡进盛满甲醛的容器里,以备将来之需。

  海瑞塔确切的死因是晚期尿毒症,这是因为肿瘤完全阻塞了她的尿道,医生没法用导管排空她的膀胱,因此正常情况下能通过尿液排出的毒素在她体内严重积累。棒球一样大的肿瘤几乎完全取代了海瑞塔的肾脏、膀胱、卵巢和子宫,其他器官也像塞满了珍珠一样,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白色的小肿瘤。

  在医生取完样,为海瑞塔的腹部进行缝合时,一旁的助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海瑞塔的四肢,她实在害怕看到那双没了生命的眼睛,以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脚趾甲。

  很多年后,助手对我说:“看到她的脚趾,我几乎要晕倒了。我想,天哪,她可是一个真人啊。我开始想象她坐在浴室,慢慢地把指甲油涂在脚趾甲上。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用的细胞,还有所有寄出去的细胞,都是从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身上取来的。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

  到达的那天下着雨,殡仪员开着载了棺材的卡车,驶过镇上的繁华地段,经过了海瑞塔从前看白人老头下棋的五金店,后又在“茅屋”酒吧绕了圈——短短几个月前,海瑞塔还在这里跳过舞。

  卡车最后开到亲戚住所附近。那时兄弟姐妹们全都挤在门廊里目送海瑞塔,有的双手叉腰,有的紧紧抓住孩子,一边摇头一边喃喃。

  当棺材被抬下来,棺盖被打开后,表姐突然放声痛哭。击垮她的不是海瑞塔那毫无生机的身体,而是她的脚趾:海瑞塔宁可死,也不能指甲油残破成这个样子。

  他们给细胞命名为海拉细胞,取自海瑞塔-拉科斯的名字缩写,知道海瑞塔名字的也就只有盖伊实验室和当年治疗海瑞塔的那些医生,但不知后来是谁把真名透露给了一家。

  当有记者想写细胞背后的故事,而找到医院时,医生说得替病人保密,一个名字,于是有了海伦拉恩这个假名字。医院还想保密的是取细胞这件事,所以后来报道上声称细胞是在病人死后才取下来的。

  海瑞塔死后,她的孩子们后来被亲戚照顾。每天早上,孩子们只从亲戚那获得一块饼干,之后就一直饿着肚子熬到晚上。冰箱和食品柜上都上了锁,水里不能放冰块,因为那样喝水会发出噪音。海瑞塔唯一的女儿黛博拉还被亲戚性侵了。

  黛博拉在高中时期常在深夜醒来,躺在床上哭泣,久久无法入睡。她想要了解自己的母亲,但却无从追忆。她只是被告知,母亲在自己未记事时就死了。

  海瑞塔的家人是在20年后才知道母亲的一部分还活着。那次是因为医院想从活着的家人那取血样,所以联系了他们。

  当黛博拉听说要抽血后慌了神。她害怕自己遗传了母亲的病。而且她还有了孩子,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失去母亲而成长。

  怀着担忧和疑问的她去到了医院抽血,但是医生也没有跟她解释什么,只是告诉她母亲的细胞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黛博拉请医生给自己讲讲妈妈细胞的事儿,医生送她一本自己编著的《医学遗传学》,说黛博拉所有问题都能从这本书里找到答案。可黛博拉平时连看都很费力,更别谈这种专业医疗书了。

  后来,她自己开始慢慢搜集母亲的资料,并四处散发。她逢人便说,“我只想让你们看看上写了什么。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妈妈。”

  黛博拉还经常被邀请去一些纪念海瑞塔的,其中一次是美国癌症研究基金会组织的,规模很大,参与人有70位顶尖的癌症研究人员,市长、公共卫生局局长等。

  基金会希望黛博拉能登台发言,并代表海瑞塔接受章。告诉我,“我明白这家人觉得自己一直受到不对待,我们没法给他们任何补偿,但我希望这次的会议能让人们了解历史,从而让他们心里好受点,尽管我们已经晚了50年。”

  我后来告诉了黛博拉,她很兴奋,立刻开始计划上台穿什么,还问我那些科学家会谈什么话题。同时她又开始担心是否有枪手在等着她,“他们会不会以为我要给他们找麻烦?”

  但黛博拉还是要去,除了在家认真准备稿,她还去上了社区大学,就为了听懂其他人在会议上聊的有关她母亲的事。

  黛博拉先是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说他的案子要开庭了(儿子此前因持枪抢劫和未遂);之后她又接到了侄子的电话—侄子因抢劫。

  当她被送到医院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测验”。医护人员以为她想验血或做CT,实际上她说的是入学考试。

  家里人其实并不支持她上学,对参与白人这事儿也很,不过这次黛博拉中风似乎还缓和了家里的紧张气氛,兄弟们天天打电话问候黛博拉。

  她打电话给我说:“姑娘,我得抓紧歇歇,好赶紧和你一起继续调查!可从今以后我要坐你的车。一切都会好的,这是我醒来之后明白的。只要别再那么慌里慌张,对自己小心点,别老自己。因为我妈妈和那些细胞的事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我不能再被任何事了,我想知道更多。”

  可在黛博拉了解的上,终究存在,那就是钱。她的社会保障金连付生活费都不太够,更别说付学费和书本费。

  她想了几个赚钱的招数,比如制作彩色的一次性婴儿奶瓶,里面有事先配比的水和配方奶粉,这样忙碌的妈妈就可以一手抱孩子,一手摇晃奶瓶。她仔仔细细地画了幅说明书,和专利申请一起提交上去,结果发现光做个样品就要上千美元,只好作罢。

  就在唱诗班结束表演后,我突然被(黛博拉的丈夫)邀请上了台,说希望我能讲讲海瑞塔细胞的事。

  “很多人以为她叫海伦·拉恩,”我说,“其实她的真名是海瑞塔·拉克斯,她生了五个小孩,其中一个就坐在你们中间。”我指着黛博拉,此刻她正把哥哥的孙女抱在腿上。黛博拉面带笑容,泪珠簌簌划过脸颊。

  前来,拿过话筒,紧紧搂住我的肩膀,不让我离开。“刚开始,丽贝卡姊妹(我)给我们打电话,我非常生气,”他说,“我太太也很生气。最后我们说:好吧,但你必须拿我们当普通人看,而且要把所有进展都告诉我们。”

  他望着黛博拉说:“全世界都会知道你妈妈是谁。可你和哥哥,以及拉克斯家所有孩子,可能都没法从细胞里拿到任何好处。”黛博拉听完点点头。

  举起双臂,指向黛博拉怀中的婴儿。婴儿身穿白色蕾丝裙,头上扎着个蝴蝶结,真是个美得让人窒息的。

  “这孩子有一天会知道,她的曾祖母海瑞塔做了一件对天下有益的事!”高喊,抬手指向黛博拉孙子和其他孩子,“还有那个孩子……那个……和那个。现在故事已经发展到他们这一代,他们必须了解,并从这件事中有所收获,明白自己也能改变世界。”

  “她去了更好的地方,”哥哥告诉我,“恰好选在母亲节后犯心脏病,没有其他更好的死法了。她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现在终于能快乐了。”

  哥哥把妹妹的一绺头发夹在母亲的《圣经》里,那里还有海瑞塔以及早已去世的姐姐埃尔西的头发。“她们团圆了。”哥哥说。

  黛博拉死的时候应该是很满足的:12岁的孙子即将升入八年级,在学校表现还不错。17岁的孙子即将高中毕业,他答应过黛博拉一定要上大学,直到把海瑞塔的所有事都搞明白。黛博拉曾经告诉我:“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当哥哥对我讲述黛博拉死讯的时候,我正望着桌上她的照片,这张照片在我桌上待了快十年了。画面上的她目光坚毅,眉头紧锁,看上去有点生气。她穿着一件粉色衬衫,手里握着一瓶抗敏药。

  画面上其他东西都是红色的:指甲、脸上的红疹,还有脚下的土地。2001 年,在接二连三听到母亲和姐姐的一系列坏消息后,黛博拉得了严重的荨麻疹

  我们刚刚一口气看了两部黛博拉最喜欢的电影,一部是讲述黑人家族沧桑史的《根》(Roots),另一部是动画片《小马王》(Spirit),后者的主角是一匹被美军捕获的小野马。

  黛博拉让我们把两部连在一起看,她的用意是让我们看到二者的相似之处。她说小马王为获而战,正如《根》中的昆塔·肯特(Kunta Kinte)。

  屏幕上的她坐在沙发上,把妈妈的《圣经》摊在膝上。那时候黛博拉的头发还是褐色的,不见今日的灰白,眼睛也很明亮,一点黑眼圈也没有。

  “我常翻开《圣经》看看我妈妈的头发,”黛博拉对着镜头说,“只要想着她的头发,我就觉得不那么孤独了。我想象有妈妈是什么感觉,对她笑、对她哭,抱着她,都是什么感觉。希望有一天我会同她相见,我着那一天。”

  “她一直看着我们,目睹发生的一切,”黛博拉说,“她在天堂耐心地等着我们。我真的相信,她就在天堂,过得很好,因为她为那么多人。人们都说天上没有痛苦……我真想到那儿去找她。”

  黛博拉看到这,对着屏幕上年轻的自己点点头,说:“天堂看起来应该就像弗吉尼亚的克洛弗(他们的居住地)一样,那是这个世界上我和妈妈最喜欢的地方。”

  她伸手抚摸孙子的头,轻声说:“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离开,只希望能平静地走。但我跟你说,要是意味着永远不死,那我真不想这样。你一个人活着,其他亲人都在你面前变老死去,那得多伤心。”

  接着她笑了:“可我没准会像妈妈那样,变成海拉细胞回来,这样我们就能一块儿为这个世界做好事了。”

  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讲的不止是一个女人,也不只是神奇的海拉细胞。它真正讲述的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是如何被记住的。

  但少有人在乎,正是的那些细胞,要了这个女人的命。即使这些细胞如今堆积起来高于10栋帝国大厦;即使只要一个人活在现代社会,都可能被她帮助过。即使如此,也没人记住她的名字。

  庆幸的是,她一生的过程,被这位女记者以一本书的形式留存了。很多人看完以后,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我想,事已至此,那么记住这个女人就好了。

  本文选自《的海拉》(美)丽贝卡·思科鲁特著,刘旸译,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11月版,有删节。图片来自网络。